close

undefined 

《建築人的義行?》

有時候,我會覺得建築專業者的團結感是建立在共同的危機感上。

它是一種「建築人」內部不可說破的『隱疾』,是專業者明知自己處境尷尬,深受社會非議,卻要用某種無法釐清的特定語句或關係,替自己的行為辯護,縫補「道德細縫」的東西。我想,它就是被包裝在「建築人」白面具與黑衣黑褲下的「公共性的善」吧?

「建築人」若要討論公共議題,首先會篩選那些不充滿激情、安全而無危險的事物。藉此,他們才能發表道德高見,告訴所有人事情只不過是兩難問題,是人們不肯好好溝通、對立的結果。然而他們不談的,或許是這些議題包含著許多建築專業明顯站不住腳的倫理價值。或許我們可以想想,哪些議題會被建築人提起?而這些「建築人」又是誰?

想想,那些被反覆討論,藉以彰顯自身評判品味能力的議題,是否最無關公共正義?而那些最難為建築專業正當性護航的事件,是否總隱蔽在後,直到專業界受到明顯指責時,自家人才會以「尊重專業」粉飾?它們是誰?是服貿?最低標?文林苑?美麗灣?大巨蛋?社會住宅?社會設計?地緣政治?藍綠對抗?還是藍色玻璃鞋?

建築教育最弔詭之處,在於它往往要學生製造能讓人「上癮的建築」,而非僅僅是棟「好的房子」。藉由公共議題與批判語彙的拼裝,半殘的前衛思想通過評圖現場公共化,以一個神聖儀式的印象銘刻在學生腦海,使他們相信自己是為「公共性的善」代言的人。

然而,這樣的善是建築門徒經過倫理思辨後的判斷嗎?還是在嚴格的選汰機制下,受到「建築人」隱疾壓抑的限定議題?這些議題偶爾會以修辭現形,來縫補校外實務與校內高品位教育間的「道德細縫」,麻醉建築人作為「人」的倫理思辨能力,使他們得以自我調適。常見的說詞,比如:既然建築過程造成的真實「悲劇」已經發生,那份給我的好處,我也不會拒絕。

「建築人」宣稱自己是公共知識份子。但首先,這個公共性不能弄髒他的手,且最好還要能展現他的優雅,或至少不突顯這雙手上的泥濘。可以這麼說,在經過建築人訓練後,這種縫補「道德細縫」的修辭,似乎成為多數「建築人」駕輕就熟的一項專長。它幻化為言談、模型、圖面、重點表現法。

弔詭的是,在體現這場訓練過程的教育場域中,總是能在臉書上,看到產官學者此起彼落的感嘆——感嘆「建築師養成」的失敗,以及學生「國際競爭力」的缺無,認為新世代學生無法成為建築界接軌激烈設計市場的助力爾爾。儘管對外砲火猛烈,在自身曾參與甚至正在參與的訓練體制裡,「公共性的善」似乎成了邊緣之聲。

即使聲揚建築人行使的公共善行,一場真實建築教育所灌輸的「建築人」意識形態,是否僅止於訓練學生能在一套龐大系統裡,適時將自己分配到適當的經濟位置,並配合這個系統的生產需求,無意識地膨脹自身技能與勞動力?其實學生們也真的學到了:學會以創意為名的嚴重自我剝削,並學會對上層指示的無端服從和忍耐,通俗點講,就是魯蛇吧?然而,無數的學生不正倉皇地逃離這個領域,使業界高喊缺工嗎?

「建築人」不過是服膺傳統,而非自成一套傳統。有時候我還會思考,當我認為自己必須戴上白面具,穿上黑皮膚時,這種愈像「建築人」愈專業的誤解,到底源自何處?為什麼不真的關心「公共性」的人,要勉力自己以品味語彙去定義「公共性」?最難為的,是當這個人這麼做時,身邊同溫層似乎也少有人能告訴他更貼近現實的定義。

「建築人」與廣泛庶民所認知的「公共性的善」,其背後相異之處恐怕遠遠超過共同的部份。這或許還能讓我們進一步看到,「建築人」的共同危機感不僅僅是資本的收編、政府的阻撓和民眾的抗爭,還在於其內部的理論早就滿佈創傷,不知自己所去何方,所為何妄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AJ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