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所不能

約赴中橫的日子接近了,但最先就隱去了若干擔當性別嫁介的人(明明是大專梯),接著又逃走了恩愛情侶,結果只剩下一錢不明的二個人。

連著畢業設計大評圖與大學生涯的結束,我感到未嘗經驗的無聊。當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;後來想,凡有一人的主張,得了讚和,是促其前進的,得了反對,是促其奮鬥的,獨有叫喊於生人之中,而生人毫無反應,既不表達贊同,也不反對,如置身毫無邊際的荒漠,無可措手,這是怎樣的奇異又悲呼啊!於是感到無聊而至極的寂寞。

這寂寞一天天長大,如蒼蠅盤在耳際與腦袋上,揮之不去。不過,雖自有無端無意的悲哀,卻也不憤懣,因為這經驗使我反省,看見自己嘛!

只是這寂寞是不可不驅除的,於是用了些方法來麻醉自己,列些目標讓自己再忙起來,沉到工作表,回去一時的軌道上。後來再親歷或旁觀過幾樣更寂寞更悲哀的事,麻醉法便奏了功,再沒有去年上中橫後慷慨激昂在畢業前大顯身手的意思了。

選在這個特殊的生命階段,前後各上一次中橫,其實是一種煎熬的搏鬥。所有事情都尚未安排好,就放任每天都有新困難出現,而這些困難如此之多,多過朝著同一目標努力的同學必須克服的障礙,那是因為我自己很貪心。

去年我用一種雄心似的熱淚澎湃寫了中橫感言,但此次就用其他角度思量上山的體悟吧!還是個學走路的。

 

火車在花蓮靠站,領隊四爺一點也沒變,身強體健不像年近中年的人。不過一錢不明,不明一錢,連為什麼又來到中橫都不知道,就被剛打完招呼的四爺告知:「你完了,有重要責任交給你。」。我想,一個駝背包看風景的,怎麼突然又有事了?

搭小巴與眾十二梯的夥伴相聚觀雲後,在例行的活動中被選為大隊長。這個職位來的又驚又愕,身體頓時像木刻,只剩眼珠一輪輪看人,證明是個活物。猶記去年的大隊長是位高中老師,我這嘴上無毛,說話不牢的小仔要幫助注意與集合夥伴,饒是我有差不多的年齡,也還沒有負責的覺悟。

那些責任與義務按下不談,談談最欣喜的吧!竟是我每在集合時竟能一便便看看夥伴的臉。感謝四爺與支持我的夥伴們,沒想到在六日五夜看遍表情面目的變化,是多麼有趣又振奮人心的事。去年令我慷慨激昂的力量,竟是如此作用在他們/她們身上,恍惚中,竟有種能稍稍體會服務員大哥大姐無償辛勞的所訴所願。

人在山下,就是同事同學、兄弟姊妹、父母兒女,一日能好好肩併肩說話的時間有多少?人的金錢、知識都可賦予,唯有時間無價,從不等人也賺不回。六日五夜,我將時間交予你,你的交予我,所有人都在期待,所有人都怕受傷害。放眼無盡的雲天萬疊,在悠久無窮無盡無起始的時間裡,六十數名年輕的健者、三百餘日的光陰交拌,一勒馬,一擇袖,便是兩行東去的濁流。

 

我在回憶二次中橫時,除了有幾聲感嘆,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,卻想起大哥大姐們總是把這片山林形容的像禪、像光,好似走過便會開悟、便會轉變。

我想幾乎所有人,包括我,都僅僅是一懵懂無知、恍恍然走路的呆頭鵝,無法真正理解健走的意義,也不會去強調它的出處,更無多少慧根,注定一生苦惱,肯定是無法開悟了。所以其實見過許多山林,也只能「感」而無所「悟」,跟就著「禪語」讀一樣,左不是右不是。

所謂的禪,大概就是要你在「無一事處」中去參,參透就算頓悟,參不透就是苦惱,哪來的緣分與機緣花開見佛呢?這跟只能意會不能言傳是同個道理啊!皆是懂便懂,不懂便不懂,沒有捷徑似的。

可後來,我大概能理解什麼是「無一事處」,但這並非答案,而是指反省生命的時刻。從活動中撤退,不再設入忙碌的頭腦,退回到寧靜的狀態,很超然地經驗深奧的大自然與人。

 

我們都傾向於相信忙碌和明顯是好的,寧靜和細微是無聊的,這個理想使我們繼續跑,過著匆忙急於從一個事件跳入另一個事件的生活,因此在某一個領域做得太多,工作、考試、學業、感情,直至無法再保持緊繃,搖搖晃晃完全停止卻不知是怎麼一回事。

大自然會有收縮和擴張的循環,人也是一樣。壓抑的時候感覺起來好像是被囚禁在一個黑暗的密室裡,沒有窗戶,甚至沒有門,在這種時候尤其需要抓住內心的光。藉著那個光的幫助,可以找到一些力量渡過壓抑的情況,而不會有不必要的、沒有效率的掙扎;藉著光的幫助,避免落入失望和無助。

我也習慣對「慢下來」做抗爭,也許是因為認為一旦慢下來就會失去什麼,或者會被忽視,或者不被肯定。剛剛脫離畢業前夕極度忙碌、不吃不睡的一年,可能要夠成熟才會懂得珍惜僻靜的需要。畢竟誰都會責怪命運將插頭拔下,不要你繼續奔跑

中橫第一次給熱情,第二次給僻靜,兩者連結在一起,互相支持對方,同時又發展出對方。熱情講的是人在用腳交心,是團體的;僻靜則是心在對腳請教,是很個人的。如果腳要替山林傳遞訊息,大概會說:「慢下來,我就是一切我所看到的;不用走的,不能這麼單純。」

 

整個中橫都是撤退的過程,對我、對夥伴們、對領隊兄姐們、對大哥大姐們都是,我們都安排自己從一個慣例的忙碌轉到另一個心安理得的忙碌。一種「慢下來」,是放掉對某樣東西、某人、某個觀念的緊抓。尤其當那些先前支持我們成長或擴張的東西已經消失時,不敢停下的我們,可能更需要暫時的撤退吧?

這個「慢下來」沒有驚怖,也沒有顛倒。

從此走路形成一種成長的默契,以一個靜止的點出現在一直改變的人生中,是黑暗與光明相互轉換的優美時段,是黎明與黃昏。我們必須肯定,屬於中橫的驪歌不是為鳳凰花而唱,可是當鳳凰花在我們頭頂撐成一把殷紅火傘時,你就必須舉步,走向你遙不可知的未來,每一步將是一個音符,每一個音都血淚交織。

漸漸,你的腳前會是座巍峨殿堂,殿堂是你朝露時埋下的鼓聲。直至山林鼓聲再響,即不輝煌也成氣候。一番花謝又是一番花開,待看亂石崩雲,億萬來者去撫摸每一個腳印。

 

(行筆至此,得負責任提一下,我這裡講的苦悶和寂寞,多半是爬完山乳酸堆積,疲憊又嘴就著啤酒的不知所云。時過境遷,幾個小時、幾個日夜後再來看寫的文字,瞧不起自己噁心的「無病呻吟」也在所難免,此一時彼一時嘛。)

 



梯別:中橫健行隊8梯、12梯

時間:2013/07/07~2013/07/12

地點:台灣中部橫貫公路 台8線

主辦單位:社團法人中華民國自強活動服務員協會

中橫健行報名網站:http://skyhike.tw/

地址: 22050 新北市板橋區文化路一段333號4F

Email: admin@vaseroc.org

協會贊助商: t+樂遊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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